破解法6

  徐鹤一牢牢盯着弗妄喜山二人,握剑的手仍尤在抖,胸腔里有把火在烧,眼睛都红了。
  从中蛊将死到再次苏醒,对他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,醒来后,一切都变了。
  改朝换代,江湖格局变化,华山倾颓,魔修现世,就连他的阿姝也变了。
  他当然知道,阿姝做到了连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,将自己从西域带了回来,有多了不起。
  在成为她的爱人之前,徐鹤一先是她的师兄,作为她的师兄,徐鹤一绝对不会说喜山做错了,只觉得她做的很好。
  于绝境中找到生机,在乱世中自保,有了立足之地,甚至还能够将他复活。
  喜山告诉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情,他都是摸摸她的脑袋,告诉她,阿姝长大了。
  然而说到底,徐鹤一也是喜山的爱人。
  他掌管华山多年,读遍世间藏书,多少听闻过失传的合欢功法,他无从得知,因为修行这一功法,百年来,喜山究竟和多少男人欢好过,又有多少人还留在身边,他不愿意去想。
  但哪怕他不愿意去想,总是有人要站在他的面前,生生将这个裂隙撕开,迫使他去看。
  即便在发现喜山不在身边第一时间,他就转醒,听到了那阵暧昧的声音,听到了女人发出的淫靡的喘息,听到她说,“射给我”。
  他的脑袋轰鸣,一剑劈开了门窗,亲眼看着喜山在那人身下承欢,即便如此,他还是不愿意觉得是阿姝错了。
  一定是那个和尚。
  是那和尚几次三番挑衅,当着他的面夺走他的阿姝,徐鹤一提起手里的神兵,人剑合一,缓缓向虚空指去。
  那和尚感觉到他的威压,快速将怀里的人放在树下,闪身逃窜。
  徐鹤一拦住他的去路,手指指向地面,岩石外翻,现出一道笔直的划痕,剑气升空,向着上方的一切斩去,斩断了弗妄的外袍。
  徐鹤一越战,眼睛越发赤红,脑袋里不断闪现着刚刚看到的画面、听到的声音。
  多少年了,他这一生顺风顺水,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,早知道,在见面的第一时间,他就应该以自身为代价,将这和尚留下。
  绝不可能让这人带走他挚爱的女人!
  弗妄一直在躲,像个惹人生厌的阴沟老鼠,愈发激起了徐鹤一的杀心。
  终于,徐鹤一找到了弗妄的破绽,剑风划去,只见弗妄险险避开必死的伤势,在锁骨到胸骨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。
  二人面对着面,然而徐鹤一却并未如愿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惊惶表情,一瞬间,徐鹤一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,转过头来。
  他看到坐在地上的喜山。
  喜山似乎正在探查他们二人的战况,没能立刻跟上他们的进攻节奏,慢了一拍,将视线缓慢从空中下落,移动到了自己的身上,低头看了一眼锁骨到胸骨之处,一片刺眼的殷红。
  同、心、结。
  徐鹤一早就有所猜测,也已经向喜山证实,然而这个概念还未根深蒂固,弗妄先一步挑起他的怒意,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件事情。
  弗妄使的是少林的掌法,招招罡劲有力,又一道掌风过来,徐鹤一躲开,却不再拔剑了。
  他终于知道弗妄此前为什么一直在躲,也想起喜山那句,“他不会伤害我”,心中恨极。
  越恨,杀意就越强,然而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,露出破绽便多了。
  弗妄再次出掌,徐鹤一转身,只那一瞬间,弗妄就知道,徐鹤一已经败了。
  高手过招,比的就是一个瞬间,徐鹤一比他更强,弗妄只有这么几次机会,他运功,内力往掌心聚集,耳边有风的声音,呼啸着灌入进来。
  弗妄知道,只要杀了徐鹤一,他的心就不会再那么痛了。
  喜山无法决断,无法离开徐鹤一,那么只要这人消失,他就赢了。
  喜山斩断了情丝,哪怕徐鹤一真的死了,她也不会伤心太久,只要他还活着,他就总有一天会赢。
  但是。
  二人在空中交手,抬掌之时,弗妄悬停在空中,余光中,明亮的湖面上映照着自己的影子,他为了遮掩一身的魔气,换上了黑衣,哪怕落发,点了戒疤,此刻的他,看起来早就不那么像个和尚了。
  他吃斋,念佛,从小就被教导着悲悯之心,一生一以贯之,除了替天行道,除掉世上大奸大恶之人,从未杀生。
  然而徐鹤一绝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。
  相反他此行上昆仑山,临危受命,扛下所有职责,正是为了救济天下。杀了他,江湖群龙无首,难以抗敌。
  他真的要因为一己私念杀了徐鹤一?
  在听到徐鹤一与喜山讲着体己的悄悄话,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亲密的样子,想象喜山跟在徐鹤一身后离去的场景,那些时刻,弗妄脑中快速形成的念头,无非就是利用同心结,找到徐鹤一的破绽,杀掉徐鹤一。
  如此丑陋,如此卑劣。
  可如若不然呢?
  一切已成既定事实,他只能跟在他们身后,求喜山偷偷分给他一丝温情。
  弗妄突然收回手,剑光迎了上来。
  徐鹤一见他收手,为了不伤到喜山,强行转移了剑风的方向,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  弗妄落地,眼看着喜山奔向徐鹤一。
  这个夜晚,发生了太多事情,一时之间再次灯火通明。
  他以为是夜宿在山庄的武林高手们,听到了打斗的声音,纷纷亮起了灯,然而却相反,灯光从山庄的正门开始,一盏盏向大殿深处蔓延。
  跑动的人气喘吁吁,一边将那句话喊得人尽皆知。
  “去,去昆仑山送信的阿莫,回、回来了!!”
  弗妄将视线从喜山二人身上移开,转头面朝湖水,按住头顶蠕动的伤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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